遊戲人間

頑子美國的鋼琴老師Paul，當時約60多歲，身高約190公分，有個特大的肚子，留著整齊的長鬍子，外型很像一位浪漫樂派的音樂家布拉姆斯。跟他學習鋼琴有六年之久，從大學到碩士都是他「一手帶大」，當時我的鋼琴演奏技術幾乎是「保羅牌」的翻版。

Paul是鋼琴系主任，魔羯座O型，個性很嚴謹，喜歡挑戰現代音樂，尤其是節奏性強的那種，這一點影響頑子很深。第一次到他的辦公室時看到他的辦公桌上的牆上貼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Tradition is an excuse of laziness。」（遵循傳統是懶惰的藉口），他改變頑子的音樂生命，讓頑子經歷過許多豐富的音樂體驗。

Paul很用心栽培自己的學生，不但如此，他本身是個很有企圖心的鋼琴家，他的表演活動頻繁，也參與不少音樂性的活動。一輩子在鋼琴音樂的教育花了許多的努力，不過他對學生的嚴厲要求，常常令他的學生們壓力重重。例如：他會常常到琴房「監督」我們的練琴情形，有幾次他聽不下去還會敲門進來琴房指正錯誤。跟保羅學習音樂是件相當辛苦的過程，因為他給予的功課永遠多到練不完。保羅相當重視舞台表演能力，因此他會鼓勵學生上台表演（有時甚至用強迫的）。

上台表演需要很大的勇氣，剛唸大學時，頑子真是嚇壞了。因為每周的音樂表演課，我一定被老師點名上台彈一首曲子，還記得自己雙腳發抖還有全身發顫的樣子，從上課開始到下課結束一直抖個不停。奇怪的是，訓練一段時間後慢慢就學會控制那樣的緊張情緒，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居然開始愛上音樂表演，便努力積極參與各項表演活動。

「Have Fun!」上台前Paul總是會這樣對我說，還會調皮地對我擠擠眼。Paul影響頑子最深的地方，是一種對於音樂的執著跟熱忱，音樂幾乎是他生命的全部。唸碩士時，發現保羅有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很怕老婆，有次聽見他被老婆罵，哇，真是「家教嚴格」。沒想到堂堂一個大學教授，在學校裡有路有風，在老婆面前卻「露風」（台語：出糗的意思）。

來到英國，我的鋼琴老師叫做克萊夫（Clive），留著毛茸茸的腮幫鬍，年紀約45左右，身高約186，中等身材，總是充滿燦爛的笑臉。克萊夫傳授跟保羅完全不同的鋼琴彈奏方法與音樂的詮釋。克萊夫本身也是現代音樂的鋼琴家，他總是有很多點子傳授，是很棒的老師，上課情緒容易變得激動、又叫又跳、還會大喊大叫，對學生要求相當嚴格。他的聲音跟軍訓教官一樣宏亮，當我彈到高潮處，他常會突然嘶吼：「More」，意思多增加點力度跟音量，我常常被他的叫聲嚇到，忘記剛剛彈到哪裡。

他也是魔羯座O型，音樂學院鋼琴系的系主任，做事很有企圖心，總是把自己弄得忙碌不堪。也許年輕的關係，他的日子相當充實忙碌，每次提起他所參與的音樂活動時，他的眼神總是充滿燦爛的光芒。頑子有點怕他，因為他實在很嚴格又很愛大叫，上課時要求全部作到他的「標準」才肯放過。跟著這位老師學習鋼琴約一年半，頑子學到不少「獨家撇步」，實在由衷地感謝他。他說過：「I do enjoy working music with students because each time I am re-learning those music ….」我很喜歡<>的說法，所謂的「教學相長」應該就是這個道理吧。有時我覺得他像個哲學家，常常用一些啟發或暗喻法來解釋音樂。像是「Music is not a written paper，Music is itself, music needs life~~~」儘管Clive的生活相當忙碌，不過他是疼老婆的好男人，因為他的週末一定會留給老婆。因為他是個音樂家，所以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家裡練鋼琴。練琴時，他最討厭兩件事，一個是回應郵差的按鈴聲，另一個是接電話。他常常跟頑子抱怨：「they always think that when people work at home means you are free any time, but actually I never have time to rest a bit.」

頑子也很感謝自己在台灣的鋼琴啟蒙老師，她是溫老師，個子小巧可愛，（小時候覺得老師好大，長大後覺得老師變得好小 ><）頑子跟著她有六年之久，她奠定頑子的鋼琴以及音樂基礎，對於音樂教學有獨特的「系統教學法」。還記得每次下課後，老師會發給我糖果吃，她說有練琴才可以吃糖果。為了那兩顆糖，不愛練琴的頑子總會勉強稍微練個幾遍。

小時後頑子有點自閉傾向，幾乎都不說話，可是溫老師不旦不在意，還給予很多的關心，讓頑子在童年的歲月裡，留下很多美好的回憶。

這三個老師影響頑子很深，回想起學習音樂的過程，真是由衷感激他們的用心。藉著教師節，頑子想跟所有親愛的老師們說聲「教師節快樂」！

剛到美國唸書時，由於適應不良加上文化衝擊，我過得相當痛苦，常常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偷哭。我們宿舍的Cafeteria每日都提供三餐（除了星期天兩餐：早午餐＋晚餐），所以到餐廳吃飯漸漸成為認識新朋友的場所。我很少主動跟陌生人聊天，一方面是個性的關係，另一方面是語言能力不好。除非人家主動找我聊，所以能夠認識的朋友並不多。

GiMing是馬來西亞的男孩，他大我一歲，他唸工學院的某一科系（大概是電機之類的，我已經不記得了~~）。記得他相當節儉，在美國唸書期間，他既不買電視也不買車，日子過得很簡樸。不過他的人緣很好，總是有朋友願意開車帶他一起到外面超市買食物跟看電影。也因為他的關係，我第一次接觸到美國的二輪電影，只要有朋友找他去看電影，他總會找我一起去。「看二輪片很便宜而且可以幫助英文聽力。」他總是這樣跟我說，儘管我是有點被逼著去看。不愛跟他們出去主要是因為那群人總是選午夜場，看完電影還要吃宵夜，回到家總是很晚。後來我拒絕幾次還跟GiMing抱怨時間太晚，他跟朋友協調，後來有幾次真的選擇約晚上八、九點多左右的時間，現在回想起來蠻感激他的用心。

每週到了星期五晚上，GiMing會找我一起去下棋或玩撲克牌，用玩伴來形容這個朋友一點也不為過。我教他玩跳棋，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剛開始我總是贏他。他不服輸，偷偷練功幾天後再度跟我挑戰跳棋，果真輸給他，他的頭腦很靈活，這也是頑子欣賞他的地方。記得他很喜歡唱歌，而那個年紀的頑子也喜歡唱卡拉OK，所以我們會一起聽台灣的流行歌曲，然後忍不住邊聽邊大聲的唱起歌來。唱歌時他的音量會變得很宏亮，聽他說，他的馬來西亞家鄉養一隻狗，只要他的嗓門一開，那隻狗也會跟著認真地「ㄠ~~ㄨ~~」地唱和起來。因此他的狗狗被他訓練唱歌的好功夫，每當他又在引喉高歌時，那高亢的音量總會伴隨著小狗的「咆嘯」聲。狗狗不但會認真的伴唱，若音樂停止也會乖乖跟著閉上嘴巴。只要提起那隻狗，GiMing總是變得神采飛揚、眼神還會發出奇怪的光芒。

我跟GiMing保持良好的友誼關係，我們始終很有話聊，只要話題一開兩人幾乎可以聊一整晚。也許用「哥倆好」或是「姊妹滔」來形容我跟他的關係比較貼切。才二十歲的男女生能夠維持那樣的友誼實在不容易，可惜好景不常，半路卻出現一個天殺的「程咬金」，也因為那樣的突然害我們都措手不及。

GiMing有個很帥氣花心的表弟，那個表弟後來變成GiMing的情敵。不知曾幾何時，那個表弟突然出現在我跟GiMing之間，不論我們玩牌、看電影、或在宿舍餐廳吃飯~~ 他總是如影隨形。半夜去看電影時他會主動坐在我旁邊，去吃宵夜時他還會買甜點給我吃，大膽地在眾人面前主動獻殷勤。GiMing警覺到這一點，開始不安起來，我們之間陷入一團「渾沌」不清的局面。

自從那個表弟的出現，我跟GiMing之間的關係漸漸產生奇怪的「情感」，看見GiMing我居然感到尷尬害羞起來。也許當朋友比當情人真的容易太多，一下子跟GiMing之間關係的轉變，反而讓我們失去原來的友誼，真是損失慘重。而原本GiMing跟表弟在美國相互並存的友好關係也因此破裂了，頑子對於此事也自責不已。這件事頑子只告訴當時的室友Erika，她來自祕魯，Erika當時也有感情方面的煩惱，我們倆在一起總是唉聲嘆氣談論起自己的心事。

有一天半夜跟Erika出去散步解悶時，她居然帶我到馬路正中央站著，我嚇壞了。她說：「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會站在十字路口的時候，而妳現在剛好就站在這裡。」我痛苦地說：「為什麼一定要我選擇呢？不管我選擇誰都會傷害對方。」Erika說：「妳必須作一個決定，不論如何以後妳都要對這個決定負責。」當初根本不確定自己與GiMing之間的感情，對於那個來勢洶洶的表弟又有點心動，我等著GiMing的主動回應，最後還是落空。

記得GiMing曾經跟頑子提起過聖經與耶穌的故事，頑子當初還沒有信主，就在那時候正巧有個教會的朋友找我一起去參加他們的團契。原本只是「逃避」感情問題去參加團契，不再跟GiMing還有他們那一群朋友還有那個表弟在一起，之後還狠下心乾脆搬家離開宿舍，搬到另一棟宿舍大樓住。也許當時心智還不成熟、個性又拗，覺得聖經的道理聽不進去，過不久便離開那教會。

過了幾年之後，頑子跑回那棟宿舍去找一位朋友，居然在同樣的宿舍巧遇GiMing。他還是住在同樣的房間，不過他的頭髮變長了，整個人看起來成熟穩重許多，當年他正好要畢業了。他看見我高興地說：「好久不見，我要畢業啦。」我回答他：「恭喜你。」他又說：「畢業後我會回馬來西亞工作，以後再也不會回來美國了。」我還故意說：「那祝你一路順風。」（頑子還在對他當年不表示的自己的感情生悶氣）。

沒想到他還記得我非常喜歡他的一本文法書，因為他也很喜歡那本書，以前總是不讓我借閱超過兩天。可是那一天他卻在那本書的最後一頁寫上他家鄉的地址，然後將書遞給我說：「這本書送給妳~~」我的眼睛瞪得好大，久久講不出話來，我問他說：「真的嗎？你想不開拉！」他回答：「不，應該說我想開了。妳可要記得書的最後一頁是我家的地址，有空一定要跟我連絡喔。」頑子並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也因此我們的生命之間在也沒有任何交集。

從美國大學畢業後，頑子曾經作了一場奇怪的夢，我居然夢見自己到馬來西亞去尋找GiMing的蹤跡。夢醒之後開始想念起GiMing，想知道他的近況，可是卻再也找不到那本書。而如今也又過了好多年，現在回想起過去美國的日子裡，偶爾還是會想起GiMing這號人物。人生路上回想過去種種，免不了會有幾段令人感到帳然回首的回憶，在我的成長過程中，GiMing正好在頑子個性最任性的時期。也因為他的包容跟體諒讓頑子沒有得到負面的感情煩惱，卻留下的那種似有若無的感情，也許那就是最完美的句點。我想我這輩子大概沒有機會再知道關於GiMing的消息，如果有機會再看到他，我想跟他說：「GiMing，謝謝你曾經陪我走過那段歲月，並且包容我的個性，為我的年少歲月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

生命中有好多第一次都給了美國，第一次出國、第一次自己上路開車、第一次因為吃到家鄉菜感動得落淚、第一次開車出車禍、初戀破滅的慘痛經驗…..等等。其中令我最難忘的是看電影拉。

離開家到完全陌生的環境，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已經不容易，更何況是孩子呢？出國前我是個早起早睡的孩子，到美國後想保持那樣的習慣真的很難。晚上常常被一羣朋友相約出去看電影或吃飯，跟朋友之間的相處便成為生活中的重要角色。儘管我是個有點孤僻的孩子，但是在國外搞孤僻簡直是故意跟自己過不去。所以每到週末假期，我還是會乖乖地跟一群人出去鬼混。

慢慢地，我發現自己喜歡看二輪電影，美國的二輪電影院相當大設備也很棒（最重要的是椅子特大，幾乎可以躺著看），而且片子很多。第一次到電影院的心情是相當興奮的，誰知道螢幕開始上演時才發現根本沒有中文字幕或英文字幕！故事情節根本看不懂，美國片的英文講得又快，講一句話我還沒反應過來下一句又緊接著出現，即使帶翻譯字典也來不及查每個單字~~ 天阿，真是尷尬極了。「鴨子聽雷」「有苦難言」這句話對於頑子當時的心情真是貼切到不行，唉~~~  尤其是我最怕旁邊的朋友又天外飛來一句：「他剛剛說什麼？」我根本無法回答他的問題，你們知道嗎？我幾乎都是「看圖說故事」的方式來猜測電影情節哩。

除了英語方面的聽力問題，其實電影院可是個相當吸引人的地方，那裡的零售處有販賣好吃的Nachos（墨西哥的玉米脆片）、爆米花、巧克力~~~ 還有其他的零食跟汽水，這一點就很吸引我。我總是帶著滿滿的食物進入電影院，可別小看美國的二輪電影院，可是很乾淨很氣派的呢。而且每場電影的價格大約在2塊美金左右，這個價位用來當作聽力練習十分划算。去了幾趟電影院後，頑子發現英語聽力進步了，因為好笑的地方我也會跟著大家一起笑拉，真是很有成就感。

後來我又買了一台小電視，每天看一堆不懂得肥皂劇（笑鬧劇）。記得當時最喜歡看得就是「Star Track」、「The Wonder Years」、「The Simpson」，還有幾部影集我特別喜歡看，也許如此英文聽力也就耳濡目染漸漸進步了。有個馬來西亞的男孩是我在美國第一個認識且心儀的男孩叫Gi-Ming，他常常邀我跟他的朋友們去看二輪電影，也許因為他，讓我對亞洲文化有不同層次的體驗。

「這是妳房間的鑰匙，把它收好千萬不要弄丟，不然會很麻煩還會被學校罰錢。」學長A是到機場幫我接機的負責人，他是台灣同學會的幹部之一。第一次飄洋過海就飛行將進21個小時到達堪薩斯州，也許是隻身在異鄉，剛踏上美國土地時心情惶恐不已。學長大約開45分鐘的車程即到達宿舍，我們check in好之後，他就帶我到安排的房間。我的第一位室友是馬來西亞女孩C，C個性相當倔強且善變，她私下找另一個女孩與她同住，那女孩被學長趕出去後，她心生不滿，還在房間裡大聲播放著搖滾樂，企圖對我宣洩她的憤怒。

那一天晚上宿舍裏的cafeteria早已過了晚餐時間，C大概看我一副「土包子」樣，她對我說：「妳都沒東西吃拉？這附近有麥當勞，妳吃漢堡吧。」我點點頭說：「有東西吃就好囉。」在台灣我從不愛吃那種食物，既然當個出外人（尤其又是當外國人）姑且將就吃一下好了。我們離開宿舍，走了約30分鐘到距離最近的一家麥當勞去用餐。

到了麥當勞，店裡景象有點悽涼，裡面的顧客只有我跟C兩人，跟台灣麥當勞車水馬龍的盛況真是天壤之差。當我抬頭看那牆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幾乎要嚇傻了，幸好有C幫忙講解一下菜單的內容，我硬著頭皮點了套餐。等我的餐點到達時，第一口咬漢堡的滋味真是令我終身難忘，菜腥味跟肉腥味~~~一種酸酸鹹鹹又參雜一堆怪味兒，跟飛機上的漢堡完全一個樣，實在令人難以下嚥。我只好把裡面的肉跟菜全部挑出來，只吃麵包皮的部分。C看我的表情說：「怎麼拉，你沒吃過漢堡嗎？」我說：「有阿，但是這個味道好怪，跟台灣的漢堡不一樣。」她故意取笑著說：「妳慘了，外國的食物都是那種味道的。」也許對於漢堡印象太差，從此留學國外十年的日子裏我再也不吃漢堡啦。

吃過晚餐我們踩著夕陽餘暉回宿舍，「現在幾點拉？」我好奇地問著，C回答說：「現在九點多拉。」我大叫：「怎麼可能？！晚上九點多天空還這麼亮？」C又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因為這裡緯度高，通常要到九點半太陽才會下山。」我猜她大概我真是「老土」，對於國外的一切都覺得相當不可思議，事實上也如此。

還記得有一次我跟C還有她的朋友開車到超市買食物，我想買女性衛生用品又不知道從何找起。我小聲地問C：「美國有賣衛生棉？！」C聳聳肩一副不在意地說：「有，跟我來。」然後她告訴我有一種叫做衛生棉條的比較好用，「可是….我沒用過…」我看了奇怪的衛生棉條心裡感到害怕不已，問C：「這種東西插得進去嗎？會不會太大了些？！」C笑得好大聲，還彎下腰抱著肚子猛笑，當時真得好糗。等她心情鎮定一點，我繼續小聲地問她：「美國的衛生棉有沒有翅膀？！」她出現噴飯狀，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