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人間

弟弟念大學時，有一回跟一群人出去郊遊烤肉，大家提著好幾瓶的大罐飲料、以及烤肉用品，開開心心辦著同樂會。曾幾何時，弟弟的眼光被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吸引注意力，他看起來好像很羨慕這群大學生似地，坐在一旁靜靜地觀看著。弟弟不以為意，等到烤肉結束散會之後，弟弟因為幫忙同學搬運物品，最後才離開，他轉身check一下現場還有沒有忘記帶走的東西時，居然看見那位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正彎著腰撿著剛剛丟棄的保特瓶罐，然後把罐子一個個裝進他的推車，弟弟望著那男子的背影愣了一下，便離開了。

回家的途中，他的腦海裏卻都是那男子拾荒的背影，他心想：「那些保特瓶所回收的錢根本少得可憐，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可憐的人呢？！」他心裡感到不忍，從此，他跟班上收集所有要準備丟棄的飲料罐，然用裝入垃圾袋內，每一週固定的時間將所蒐集的垃圾帶放在之前看見男子的地方，然後躲在一旁等待那位男子拿取。弟弟顧及那爲男子的尊嚴，故意躲著不讓他發現那是自己故意留下給他的。這樣的習慣一直保持到他大學畢業離開至新的學校唸書為止。 

讀康的一文「作愛與作畫」讓我想起那段故事。結婚之後我跟馬勒搬到新家住，新家是公寓大樓，一回晚上回家時，看見兩個正在拾荒朋友的背影，我感到相當不忍。康的文中提到：「雖然是流浪漢，姿態卻如此從容，我無法將目光移開。」康是個很不同的女子，她在留言裏，用這樣的話點醒了我：「

To 頑子

我覺得，文中這名流浪漢轉換了我的觀視角度
在我的經驗裡，幾乎每回看到流浪漢，都覺得隱隱的不忍

可是，那天我所看到的流浪漢
如此自在自然和從容，
讓我深深感覺到，他其實沒有當自己是一名流浪漢

我們旁人看他是流浪漢，
可是他的眼中沒有卑微和索求，
也許外觀落魄，可精神上我覺得他是跳脫旁人評價的，作自己的

我從沒看過這樣的流浪漢，so special !

也許因為他看自己，並不像一般的流浪漢看自己那般
也不像一般的流浪漢被別人看那般」

是阿，以我的眼光，流浪漢是可憐的，可是，他們的想法可能是我完全想像不到的答案。記得幾年前曾祖母還在的時候，舅公一直希望接她一起住，曾祖母不肯。她是個脾氣很硬的老頑固，跟舅公一家人合不來，跟其他兒子家的關係也不好。她寧願一個人住在花蓮老家，每天過著拾荒的歲月度日。她的孩子們個個都是中產階級，經濟方面都算小康，子孫也爭氣都唸大學而且還有工作。可是她就是不肯屈就去依靠她的子孫，即使生病她也要留在花蓮過著清寒的生計度日。她曾經跟頑子抱怨說：「住他們家都聽他們的，我才不要。我一個人自由慣了，我寧願靠自己。」每次被舅公接回到舅公家住，沒幾天她就會吵著要回花蓮。記得有次曾祖母拾荒的背影被一個記者拍到了，還寫了一篇文章，內容大意是十分同情曾祖母的遭遇還在文章中寫著她的子孫不孝之類的話，當時舅公氣壞了，氣呼呼地到花蓮威脅加逼迫地哄她回舅公家住，沒幾年曾祖母就在舅公家過世了，享年九十六。所謂可憐的定義到底在哪裡？！也許當初讓曾祖母一個人住在花蓮她會感到更快活也不一定哪。

媽媽曾經跟我分享她的讀書心得，她曾經看過一本書寫出流浪漢的自白，那位街友曾經是工廠的老闆，上有老母下有妻小，可是突然在事業最高峰時他放棄一切當街友去了。他的想法很獨特，他說放棄一切為的是「自由」。儘管故事內容相當精采，我跟媽媽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居然有人將「街友」與「自由」畫上等號哩。

印象中，英國的「街友」都會帶著一隻狗，聽說那是政府規定的，街友不但有政府的救濟金維生，每人還會配給一隻狗。在國外，流浪漢是很性格的。也許是外國人的思想開放，即使不是街友也可能穿得很像「街友」的打扮。有時候走在街上你根本分不出哪種人才是「正牌」的街友，從街頭賣藝、路邊小販、~~~~ 各式各樣的人通通有，大學生也常常出現在其中且自得其樂。

康的「作愛與作畫」一文十分耐人尋味，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保證你會有不同的想法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