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人間

~~~ 西元1999 年 ~~~

老爸一直是我最大的精神支柱，只要是我需要幫忙，他一定盡力支持到底。爸爸一輩子只出國過一次，為了到美國參加我的鋼琴獨奏會跟大學的畢業典禮。由於他第一次坐飛機，老媽很擔心他會不會在轉機時，在機場鬧失蹤記，結果他在LA轉機，空姐果真放他鴿子，害他差點接不上下一班的飛機。幸好運氣好遇到貴人，有好心的旅客帶他去下一個登機門。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到美國來看我，我拼命喊他，心裏的雀躍跟興奮的心情真是筆墨難以形容。老爸的飲食很隨和，幾乎不挑食，很能適應國外的食物，不過吃了幾天，他還是難免想念家鄉菜。「喔！美國人的食量太大了啦，一盤那麼大我吃的好撐，菜怎麼堆得跟金字塔一樣高？！」附近有個當地台灣移民的家庭開的小餐館，裡面有雞肉飯，豬排飯，炒麵，春捲…各式的小吃，價格也合宜不貴。後來帶他去吃台灣菜，大吃一頓後，他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擦擦額頭的汗說：「呼~~ 今天總算吃到真正的食物了！」

其實，我沒有一下子先帶爸爸去吃那家台灣的小餐館是有原因的，嘿嘿，我知道，剛從台灣來會對國外的東西很好奇，而且一開始吃國外的食物，過了幾天之後，再吃家鄉味的食物，真是感覺美味到了極點。即使那家餐館跟台灣的菜色比較起來只不過是一般罷了，但是如果久久吃一次，會有增加美味的效用。他如果知道我的目的，一定會偷偷罵我幾句，不早點跟他說那裡有台灣菜。>_<

老爸去美國時，正值我的畢業演奏會跟畢業考前夕，我忙得天昏地暗，老爸的鼓勵與陪伴是我最大的安慰。令我最感動的是，在我期末考的前一天晚上，他從那裡的朋友借來幾本武俠小說，打算陪我一起唸書熬夜。他說：「我跟妳一起唸書，這樣妳就有伴，不會無聊。」我回他：「老爸，你想睡就睡拉，不要理我。」 他又說：「我以前當學生的時候阿，期末考也會熬夜，很正常阿，不過很久沒有回到那種感覺，現在可以跟妳一起唸書過過癮，呵呵。」真是貼心的老爸。

平時，他會趁我上課或練琴時，拿著他的攝影機在校園裡到處亂逛，順便捕捉當地的景物。後來回顧他所拍攝的錄影帶時，才發現他十分用心去觀察美國當地的一景一物，有樹上肥吱吱地烏鴉，樹洞裡鑽出的小松鼠，美國人在BBQ的情景，學校的馬路跟車子通過的景象，美國小朋友在路邊溜著滑板看到老爸正在拍攝他還會對著鏡頭揮揮手，校園裡的每個小角落……，每一處細節他都進了眼裡，令我自嘆不如。

老爸說，美國真是地大物大，眼見的一切動植物都長的很大。美國人一般的體積都很龐大，烏鴉也長得肥大，連蔬菜水果的size都比台灣大一號。他說：「跟美國人比起來，我身材可好的哩，老媽應該來看看美國人的身材，她就不會老是說我胖。」我帶他去逛超市、shopping mall、跟outlet….他說美國的店幾乎每一家都是大賣場。「這裡什麼地方都大，太誇張了吧。」老爸每次跟我走得累了就會這樣抗議著。「這裡的店沒有開大一點的話，就沒生意做啦。」

待在美國期間，我曾帶他去考汽車駕駛執照，拿到美國的駕照後，我們就一起開車出去玩，挑戰美國公路的跨洲之旅。爸爸說在台灣開車，都是走走停停，偶爾還要忍受塞車之苦。比較起來，他覺得在美國開車真是享受，油門可以放心地踩，還有遼闊無際的視野欣賞。跨洲的公路的車輛通常不大，有時只有自己一部車在行駛，前方只見天跟地連成一條線，前方的路好像永遠到不了盡頭的感覺。老爸說：「其實這樣蠻危險的，要是車子拋錨或沒油不就慘了？！」他到美國開車，剛開始好像不大習慣有點緊張，又認不得路，幸好我們一路上都很平安。

老爸才五十歲時頭髮幾乎都白了，還有點微禿，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大很多。有一次星期日的早上我帶他一起去吃美式的brunch (只有星期日的中午才有的「早午餐」breakfast + lunch)，他吃美國的食物常常覺得份量太多，不過他還是吃得津津有味。有趣的是，帳單來的時候，我發現帳目被打折了，仔細一看，居然是老人優惠，服務生誤以為老爸年齡過65歲，也沒檢查身分證就自動幫我們打折了，我把這件事跟老爸說，老爸居然開心地說：「咦！那不錯喔，以後叫你老媽來的時候，記得要把頭髮染白...」我聽了哈哈大笑，說：「不會吧！」心想這個天真的老爸，實在是不了解女人的心情阿。

老爸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的美國之行感觸很深，他看見留學生跟移民的居民在美國的各種生活情形，有正面也有負面。他百感交集地說：「原來，在美國的生活，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完美。」他慢慢了解，踏在異鄉土地上的心情。儘管國外的生活品質比起台灣好，但是以一位外國人的身份在異鄉生活，確實也有很多的問題需要去面對及克服，這種冷暖滋味也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吧。

回台灣後，老爸還是覺得台灣好，他總是比較習慣自己的家鄉，喜歡跟朋友一起泡茶聊天，喜歡在花園裡捻花惹草… 不過，美國之行應該是他一生中最難忘的經驗吧。老媽說，我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他疼女兒的心情，點點滴滴回憶起來，感覺自己真是幸福無比。

05 July 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