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人間

先來段Music如何 ~~

「妳有興趣到我們的餐廳彈鋼琴嗎？」阿芳在一家高級的日本餐廳裡打工，她也是主修鋼琴，不過她好像並不喜歡彈琴給大家聽。一天上鋼琴表演課時她突然這樣問我，我說：「好阿，可以試試看哩。」她又說：「Roger原本是我們餐廳的鋼琴手，他畢業要離開這裡了，老闆叫我找找看有沒有人有興趣去那裡彈琴。」Roger是我們音樂系的鋼琴王子，他長得不高也不帥，不過他的彈藝很棒，總是把女孩們的心溶化了。「Roger都彈什麼呢？」我問，阿芳說：「不一定，有古典也有流行的，他什麼都彈，妳來的話想彈什麼就彈什麼吧。」聽了她說的高價位的鐘點費加上免費的晚餐真是吸引人，賺錢既然這麼容易我很快就答應了。「Yeah~~」我心裡大聲歡呼中~~

那一天我準備了貝多芬、李斯特、巴哈…..還有一些電影的名曲，帶著一副要上「戰場」的心情，摩拳擦掌想大展身手一番。剛到那家餐廳時，阿芳先介紹幾位服務生讓我們彼此認識一下，然後直接到鋼琴旁邊，那是Yamaha的白色大鋼琴（有大扇子那種），阿芳指著鋼琴上的一個大玻璃瓶說：「那是妳的小費，有些顧客覺得好聽會把錢放在裡面，那就是妳額外的收入。」我疑惑地問：「真的會有人給阿？！」阿芳說：「不一定拉，看顧客的心情，妳身上有零錢嗎？先丟幾塊在裡面，他們就知道可以丟小費在那裡。」就這樣我彈了約兩個小時半（中間休息15分鐘），老闆那天聽了我的音樂感到很頭痛，叫阿芳傳話給我，要我多彈點流行音樂。阿芳給我幾份譜，我看了一下，覺得不好聽，心想我怎麼可以委屈彈這種不正經的音樂 ?! 於是繼續堅持彈我的古典音樂。老闆搖搖頭，叫我回去練一些爵士樂跟流行音樂。

第一天我的小費不少，鐘點費加小費賺了85塊美金，還有免費的壽司跟生魚片大餐可以吃，真是愉快的經驗。第二次我還是彈古典音樂加上兩首流行曲，老闆又囉唆著要我多彈點流行音樂，可是我的小費一次比一次還多，我也不管老闆的想法，只是心想老闆大概不會再叫我去彈了。不過，後來阿芳還是常常請我去那家餐廳彈鋼琴，我也勉強地配合著彈一點輕鬆的音樂。

有一天阿芳說：「下週日，餐廳要辦日式buffet將會有特別的大餐，妳有空來彈嗎？」我張大著眼說：「真的嗎？可是我比較想去吃哩！」那一天我找一票朋友去那裡吃日式buffet，因為那天正逢母親節菜色很多，任人吃到飽的那種自助餐。記得那天是位老太太在彈鋼琴，她彈得音樂十分輕鬆活潑，還有爵士風格，跟我的貝多芬sonata那種八股音樂有如天壤之別，從那一次開始才恍然大悟，原來餐廳裡的音樂其實跟學校裡的不大相同。心裡為老闆忍受我的音樂感到有點心虛。

在餐廳彈鋼琴最令我無法忍受的是，看著一堆堆好吃的菜，肚子餓時卻不能吃，只能一邊彈一邊看人家吃，還有忍受香噴噴的味道。除此以外，那種氣氛卻是自己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在餐廳裡彈背景音樂跟在音樂廳表演音樂會最大的不同，一個是you enjoy from your playing and which also makes people happy，另一個就是people don’t really enjoy your playing and you don’t feel happy either。大學唸書時，一個音樂史老師從來不教爵士樂跟流行樂，她說，那種不叫作音樂「It’s too cheap。」當時覺得她講得很有道理。不過現在卻有不同的想法，我想：「It’s cheap but every body can afford it！」我發現我所學的跟這個世界有嚴重脫節甚至代溝，學術界用「嚴肅」的心面對藝術，可是他對社會的貢獻在哪裡？！

每個學音樂的孩子幾乎都是被逼著練琴，他學的痛苦老師家長也逼得嚴，這樣好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會彈鋼琴跟懂得享受音樂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記得一個美國的小朋友上過足球課後，接著來上我的鋼琴課，我問他累不累，他搖搖頭說：「It’s a great fun！」他把學習當作great fun，真是不可思議。其實學音樂，並不是要每個人都要成為偉大的音樂家，但是，如果人們可以從音樂裡得到快樂跟心靈上的滿足，「It’s a great fun！」那個小朋友真的給頑子上了一課阿。

~~~ 在美國唸書時，曾經在piano bar打工，雖然只是幾個月的日子裡，卻令我對「學術性」的音樂產生另一種醒思。有時我會想，自己是不是把生活看得太過嚴肅一點呢 ~~~